孩子们一会看天，一会看地，极少数的时候会看向镜头；他们零零散散地站在画框里，但画框里似乎已经装不下他们此刻已经飘到远处的神思。四位成年人站在最靠后的位置，通常情况下我们会称呼他们为设计师，但这一次的设计师却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些6、7岁的小孩们……
在Design Brut这个项目里，一群孩子们拿起画笔、挑起大梁，用直觉、天真与想象力做设计，而非经受训练后的所谓“设计思维”。换句话说，“假如让孩子们设计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并不是单纯向孩子们提问，让他们交出一张天马行空的答卷；同时也反过来向成年人索求一个答案：我们真正需要的设计究竟是什么样的？
DesignBrut 项目里参与的儿童与设计师
拍摄©Mouton-noir
Design Brut collection
拍摄©Mouton-noir
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在法国普罗旺斯的小镇上，毗邻意大利阿尔卑斯山脉生长着广袤森林的地方，有着一间名为Breil-sur-Roya的小学。几年前，Galeria Philia发起的项目Design Brut 就从这所偏僻的学校开始了，邀请Behaghel Foiny Studio的两位设计师 Antoine Behaghel 和 Alexis Foiny 对当地的小孩们进行长达5个月的艺术指导。
事实上，如果不因“普罗旺斯”而浪漫化这个地方，孩子们面临的困境是真实的：因为地理位置、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而带来的现实问题，他们并不像城市里的小孩拥有出门左拐即美术馆的“特权” ，（Antoine Behaghel在采访里也提到这正是他们没有选择巴黎某所学校的原因），但在创造力上，他们却丝毫没有受限于这些现实条件，反而是因为所处的自然环境滋生出了更旺盛的好奇心与想象力。
Design Brut这个项目中孩子们的手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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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仙人掌一样的茶几、闪电雷鸣一般的书桌、五颜六色的餐椅，到更加抽象不可捉摸的样式，孩子们的创作丝毫不受限，全凭直觉行动。Behaghel和Foiny也留意到，几个牧羊人家的孩子会在家具的腿上画上犄角，让家具呈现出动物性；或是在家具上画树叶和树枝，用潜意识致敬他们所处环境的自然风景。
Design Brut这个项目中孩子们的手绘稿
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到了夏天的时候，这座小镇上茂密的橄榄树就会生长出坚硬的橄榄木。Antoine Behaghel 和 Alexis Foiny 在帮助这些草图变为现实的过程中意识到，橄榄树可能是同时兼容美感与在地性的完美材料。而尽可能保持最终作品的“原发性”，也是这个项目的出发点以及最终意义。
Design Brut这个项目中孩子们的手绘稿与拼图
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Design Brut项目正是受到法国艺术家Jean Dubuffet提出的“Art Brut”概念的启发，通常被翻译为“原始艺术”
这种非主流的艺术方法会刻意回避正统训练的主线思想而进行创作或收藏。在Jean Dubuffet的主张中，艺术应该是具创造力的，非遵循旧规的，未经加工的，自然流露的，隔绝于所有社会与文化影响之外，“未经雕琢的”，没有考虑到名或利，基于自主灵感创作出来，完全对立于传统的或正式的有关艺术活动的刻板印象。
Galleria Philia 的创始人 Ygaël Attali 受到“Art Brut”背后的哲学激励，希望能通过可持续的集体研讨会和合作，在学术惯例之外激发关于设计的联系、反思和讨论。
Design Brut的手绘稿与最终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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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当这一设计思维应用在儿童教育中，所带来的意义与思考是更加重要的：设计如何避免工具化？儿童教育如何避免滑向经验与教条主义？如何让小孩跳出框架思考而非为他们创造一个框架与牢笼？
“在我们所处的环境中，接受教育，通常意味着获得知识和技能，来为人生下一步的“过关”和“升级”储备好更多的资源。这种以结果为导向的教育方式，其实更容易建立起一种规则化的框架，最后带来的反而是教育的权威性对思维的限制和束缚。在这样的体系下，艺术也被归纳为其中的一个学科，也要开始制定知识目标和技能目标，而忽略了与其他不同学科的融合。”（打边鼓，《教育的陷阱，在于对权威的执着》）
Design Brut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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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但比起形容这场活动是教会小孩去反权威，Design Brut 更接近于让处于“边缘地带”的小孩们用设计为我们展示跳出标准框架外的姿势；而 Behaghel Foiny Studio 被选中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点：作为一间极为年轻的工作室，他们享有着反对循例，“有趣的原创性和对丰富多彩和欢乐美学的敏感性，以及他们分享热情的能力。”
连线在法国那一头的时候，Antoine Behaghel 和 Alexis Foiny 穿着五彩缤纷的服饰坐在镜头前，带着轻快的语调，设计上海和他们的对话也开始了——
首先，能否向我们先介绍一下BehaghelFoiny Studio?
BehaghelFoiny 来自我们名字的组合。我们俩都是工业设计师出身，2009年毕业后决定一同创建自己的工作室，当时我们参加Pli Public Workshop，并设计了我们的第一件作品——名为Tubulures的系列。传统的设计美学里，一切都保持着光滑与洁净的面貌，于是我们决定使用石膏这种材料覆盖在管道上，通过扭曲与变形来制作。因为石膏是可重复使用的，所以这个材料也非常生态环境友好。
Tubulures可以被视为扭转工业材料角色的设计过程：如何在工业中找到合适的材料来建造一种新的设计，并在整个美学方面进行超越，某种程度上它可以无限延伸，甚至变成“障碍物”，如何重新审视设计，这一点是我们想要表达的概念。
Tubulures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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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Design Brut这个项目的发起背景是什么？Studio BehaghelFoiny 如何参与到其中？
Design Brut 项目的灵感来自法国艺术家让·杜布菲 (Jean Dubuffet) 的“Art Brut”概念，通常被翻译为“原始艺术”，即儿童以及精神病院囚犯和患者等边缘社区在美术学术传统之外创作的艺术。根据杜布菲的说法，与受过专业训练、受技术和学术知识影响和塑造的艺术家相比，这些团体创作的作品更直接、更感性、更真实，不受文化习俗和规范的束缚。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Art Brut”背后的理念启发了 Galerie Philia 的创始人 Ygaël Attali，通过可持续的集体研讨会和合作，寻找超越学术惯例的方法来激发设计方面的联系、反思和讨论。Ygaël Attali 委托我们与30余位小孩一同展开一场长达5个月的工作坊，这所学校处在法国普罗旺斯的一座山上，非常偏僻并野生。这些小孩平时都很难找到机会去博物馆或美术馆，这一点也意味着他们在美学上有很强的、未经影响的直觉性与天然性。
Design Brut这个项目中孩子们的手绘稿
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而当设计的中心转移之后，带来了哪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对于我们而言，这一点更接近于更了解孩子们，以及他们的思考与想法；我们不再只是单纯的“做设计”，而是把设计融入到过程中，这促使我们对于当地的环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选择使用橄榄木这个本土材料，并在其中与当地的木匠进行合作。
橄榄木的使用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这种木材近些年来变得越来越珍稀，但却仅有少部分人了解到这一切。这一次与孩子们的合作也是希望他们能看见自己所在地域的文化特色并拥抱他们身处的环境。
与孩子一起工作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非常有趣，尤其是对于我们工作室而言。我们是一件尽可能拥抱开放性思维的工作室，所以特别开心能在这个过程中将设计师的身份交予小孩。
事实上我们在过去的项目中也曾与孩子们合作，这个过程对于我而言更像一种“传递”，我将我那些通常学校里不会授予的知识教给他们，他们则返还给我们令人惊喜的创造力。
和蓬皮杜艺术中心合作的Tubabulure系列
©LaurenceRevol_CENTREPOMPIDOU-station0-2_octobre2022_H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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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当小孩们看见他们的作品变成实物，他们都有着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超级“疯狂”，开心得快疯了，忍不住要一直摸这些成型的家具。这是一个极其快乐的时刻，同时也让这些小孩非常自豪，他们知道自己的画不再只是一张画而已，我想这也帮助他们更好的建立自己的自信心。
在那之后你们还有对这个项目有后续的跟进吗？这个项目为你们带来了哪些思考与影响？
对于我们而言，建立设计的边界与如何去打破它同样重要。我们不只是制造者，我们还是思考者。我们想要产生真正的影响，设计真正想做一些不同的东西。从我们的第一个项目开始，我们就希望让人们惊喜，并真正改变室内环境和家居的看法。我们的设计想要做一些真正的激进的事情，改变思维模式，让生活充满生机和表现力。
我们似乎总是生活在一个盒子里，每个人都有相同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相同的内部装饰，这种白盒子式的设计并不能创造活力。我们不想过这种生活，我认为将这个想法融入家具中非常重要，因为家具可以帮助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思考生活，拓宽我们的思维方式。我们认为这是开始某件事情的好方法。
TubeStory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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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Behaghelfoiny
采访、撰文、编辑：Wallis
版式设计：cheeerSTUDIO
